第39章

危楼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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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江哲的表现确实超出了萧易云的意料,但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,开头的戏加起来不超过三分钟,表现得再好又怎么样,最后导演署名还是他萧易云。倒不如说,江哲演得越出色,越能提高他的名气。

    看着江哲衣衫褴褛地缩在地铁的角落,像一条可怜的流浪狗般,萧易云爽快地笑了,没错,江哲的努力最后都会化成他的功劳,从答应拍这个宣传片时,江哲就输了。

    最有利和江哲竞争新人奖的牧然,如今满街都贴着他的饮料广告,本就有着富二代光环的牧然,现在已经有了“娱乐贵公子”的美称,而江哲呢?却装成了脏兮兮的丑八怪,和牧然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

    更何况按照萧易云的剧本中,为了体现流浪者的窘迫生活,很多场景都是相当地毁形象,比如接下来的一幕——沦落成流浪者的江哲十分饥饿,甚至悄悄偷了一个馒头。

    当然,剧组不会真的饿着江哲,这场戏的安排也是半真半假,馒头店的老板是事先安排好的演员,但是来来往往的路人却不知道这事在拍摄,目的就是为了拍摄江哲偷了馒头后,周围人嫌弃鄙夷的神情。

    “刚才的表现很好,江哲,我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样的演技。”萧易云的温和的语气,似乎满满都是在赞美江哲,“接下来你要演出那种饿到极致,不得不抛下自尊去偷馒头的场景,放心,老板是剧组演员,会配合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江哲应了一声,面无表情,心中却是对这个操蛋的剧本冷笑不已,虽然本质是拍戏,但是却是打着“纪实”的名头,观众哪里分得清这是剧本还是江哲真心想偷?

    “ok,开始。”萧易云见江哲神情并无异样,也不由地好笑,这家伙倒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难缠。其实,这是副导和制作人都是一致通过的场景——揭露人性在穷困下的黑暗,深宣传片的内涵,哪怕江哲甩大牌硬要改剧本,也是徒劳的。

    江哲有些摇晃地走在路上,他的脸色灰败,嘴唇干裂,原本清亮的眼眸犹如熄灭的火焰,失去了往日的光彩,毫无生命力。化妆师不由地抚掌惊叹,这些都不是通过他化妆表现出来的,那是将自己完全融入角色的演技,连身体都随之有了细微的生理变化。

    “很好,很不错。”萧易云连连赞扬,外人看来,他是一个称职合格,懂得勉励演员的好导演,没有人注意到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阴沉。

    萧易云厌恶江哲看自己的眼神,犹如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般,无视和冷漠中带着深深的嘲讽,一次两次的接近都被江哲不加掩饰地拒绝,好像他心底最深处的*和执着都被江哲看穿了。

    真可惜,如果江哲愿意和他合作,萧易云还是有自信做到双赢的,只是这小子端着装高贵,给脸不要脸。

    但是现在,他却得顺着自己的剧本,不得不卖力演一个乞丐。在萧易云看来这都是江哲自己作的,谁让他发那条微博得罪别人?谁让他还腆着脸地答应演宣传片?谁让他在自己面前摆个臭脸?

    以为自己真得是天王巨星了?还不是得看别人的脸色,照着他萧易云的剧本演戏?如果江哲之前识相地道个歉,他倒不介意把剧本改得稍微好看点,可惜某些人太不识相了。

    只要这部宣传片拍得成功,凭着刘伟劫的关系,就能攀上书画展上的那些大佬。公益广告又最能得好评,拿大奖,萧易云自信以自己的手腕和实力,一个广告新人基本已经稳了。

    倒时候,江哲也没资格在萧易云面前横了。

    然而,江哲却没有打算顺着萧易云计划和剧本演戏,相识了这么多年,江哲自然清楚对方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是什么——擅自改他的剧本。

    萧易云对自己有着极强的自信,他一旦定下的剧本,就很难容忍别人指手画脚。前世每次两人剧本问题有分歧时,都避不开口角,只是《间谍》没红前,萧易云都会笑嘻嘻地顺着自己,而成名之后就变得专横独断,每每江哲反驳,他都会不满地说:“我才是导演,你只要演戏就行了。这戏就要这么拍!”

    现在想想,萧易云真是忍耐自己好久啊。

    萧易云对自己的在导演上的实力和天赋有着绝对的自信,这种自信变成了自负,是常年郁郁不得志和父亲的阴影下造就的性格。“平庸败家”的父亲让萧易云原本可以璀璨光明的生活变得黯淡无光,这种不平和屈辱感让他自我苛求到极致,也同样容不得别人挑剔一丝。

    挑剔,就是说他做的不好,就是说他无能!

    曾经的江哲顾忌萧易云的童年过往,顾忌着两人的感情,总是一退再退,现在就没必要了。

    在宣传片的开头,江哲已经触了萧易云的一次逆鳞,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成名时那么专断,不过心中想必很不爽。

    想通过踩他成名上位?那他用实力和演技证明,萧易云的剧本一文不值!

    “江哲,你又想搞什么鬼?”见江哲迟迟不按照剧本动过,萧易云狠狠地咬牙,避开了别人的注意,偏头对话筒轻轻地说道。

    而屏幕上的江哲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萧易云的话语,他犹如行尸走肉地坐在花坛边,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,一个拿着零食的小姑娘穿梭而过,他的目光忽然亮了起来,如跗骨之蛆般牢牢地锁住了她。

    江哲的喉痛滚动,吞咽了一口口水,仅仅一个细小的动作,就将那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鲜明地表现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江哲这个眼神,实在是太可怕,这是真的要吃人啊!”江哲此时的脸本就狰狞,配上那样的神情,宛如从地狱爬来的饿鬼,让不少女性吓得连忙捂住了眼睛。

    屏幕上的江哲颤巍巍地伸出手,似乎想要抓住那个小女孩,众人不由地惊呼:这小女孩可不是安排好的演员,江哲这样肯定会把她吓到的,这可怎么收场?!

    然而,他的双眼却猛地清明起来,将手猛地收回,他咬着嘴唇,双手抱头蜷缩起来,身躯轻微地颤抖起来,像是在对自己屈服于*的自责。

    这样的演技连萧易云都心颤了,江哲可以说把人物演到了极致,那种生存压迫使人性的矛盾,那是超越剧本中所写的,完全属于江哲自己的感悟。

    在对剧本的把握上,萧易云一直坚信同辈人已经无人能比得上自己,现在猛地被江哲的演技震慑,他只觉得万分屈辱,屈辱在那一瞬间,自己竟然有拜服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江哲,别忘了剧本!”萧易云狠狠地将那些干扰他的情绪抛开,死死地盯着监控室数十台屏幕,里面满满都是江哲的身影,他虽然穿着破烂,在那一瞬间,却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,他恨恨地又重复了一遍,“按照剧本演!”

    而江哲,确确实实随着萧易云说得站了起来,按照剧本将头埋在衣领中,双手瑟缩在衣袖里,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接近了馒头店。

    此时的演员店长正装作忙碌的样子。只要耳麦里萧易云发出信号,她就要转身喝斥江哲偷馒头,并把他大骂一顿。

    但是,十秒过后——没动静。

    一分钟——没动静。

    十分钟——还是没动静!

    店长焦躁了,这分明是不按套路出牌啊!在这样下去她怎么演!一辈子转身擦桌子,不到外头接客的馒头店长么?!

    萧易云呵呵冷笑,果然江哲没打算顺着自己,但是这样未免小看他了,江哲以为自己没有办法把剧本圆过来?那他就逼得江哲不得不演。

    “店长,现在转身,喝斥江哲贼眉鼠眼,一看就是要偷馒头的。”萧易云透过麦克指挥道。

    接了指令,店长立马转身,刚想做出吹胡子瞪眼的动作,却在看到江哲神情的一刹那,什么话也说不出了。

    江哲的眼睛清澈如水,看着那些香喷喷的馒头,眼里没有任何贪婪,只是静静地等在边上,四目相交之时,他忽然赧然一笑,还完好的半张脸上出现一抹红晕:“老板娘,能送我一个馒头么?”

    虽然江哲脸上沾着丑恶的疤痕,穿着不伦不类的肥大棉衣,整个人看起来肮脏又可笑,但他那么一笑,却如孩子般纯洁善意的眼神让店长心中不由地一软,下意识地就答应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话才出口,就意识到错了。但是看着江哲拿到馒头时,仿佛能够融化一切的笑容,店长大妈忽然觉得值了,大不了不拿演员工资了!

    从偷馒头,变成店长送馒头,这可是把剧本整个颠覆了。可是全场的人反而觉得这样更加不错,从先前的克服内心的黑暗,到感受到路人的善意,明显比原剧本一味地体现流浪者多么“龌龊可怜”要好得多。

    毕竟这是个具有正面意义的宣传片,不能让片中的群众太过冷漠,这不符合逻辑。而店长展现的善意,不正是片子想要传达的东西?

    “cut!!剧本全乱了!!”萧易云怒吼,那一瞬间暴怒让周围人吓了一跳,同时又慌乱起来:这里不比普通的拍摄现场,不是说停就能停的,要是让路人察觉到这是演戏,那不就乱套了。

    这个萧导演,明明自己喊着要玩“纪实”,现在还想喊停就喊停,真当地球绕着他转啊。

    萧易云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压抑着自己的怒火,对副导微笑道:“江哲这样不按剧本乱来,接下来的没法继续了。”

    副导虽然他心里觉得江哲这样演比剧本更好,但知道这个萧导背后有人,只能支支吾吾地不敢反对。然而这时,沈良中却走了出来,笑呵呵地拍了拍萧易云道:“我觉得这样挺好,江哲他敢这么演,就说明他想到了后续,接着拍。”

    沈良中是主办方的代表,他的话足够决定整部片,而这无疑是在萧易云的伤口上又撒了把盐。

    改了开头又改了高/潮,这部剧,还能谈的上是萧易云自己的?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剧本承包者,江哲。